<>热!
太热了……
我甚至无法忍受浑身的滚烫,九月末的天为什么会这么热?
其实秋初的阳光没有几分热情,却已把我烤得焦灼。大概是开始吐出的那几句话太过费情费力?
……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了,但很清楚我已经不再处于第一个了。现在的领头羊已经把我甩去老远。
这也是在我预期之内。
让我无曾想的是——观晨居然还不慌不忙的跑在我的旁边,丝毫没有丢下我的意思。
“哟?”
没错,他一直在看着我。我只是这才发现这一点。
“呼……”我看了看他,颇有几分气地对他说,“我还是当年的样子吧……”
“没毛病。”我没有力气继续吐槽他了。
“我现在……呼……有当年……呼……那么懦弱吗!?”
说着,我立刻吐出嘴里含了好久的热气,认真挥开双臂前后摆了摆。
我啊!
到头来,谁也没比过,什么也没做好。
……
记得最后那次在田径队训练的那天。悠儿病了。
可是,她没有让我失望——她还是来了。
第一次看到散乱着头发的她,静默地趴在课桌上,睡过一节又一节的大课,甚至没有起身离开过一次座位。
临冬的寒,是任谁也受不了的。窗外的天气,我已经忘了到底是淡淡一阵雨夹雪,还是缠绵细雪三两时,亦或是阴空不放晴,黑压压地要吃人。
那年的北京没有什么雾霾,但是却很清楚的记得那不是个什么好天儿。
我总在抑郁的时候瞟上她一眼,每每看完她的样子,我便更抑郁了。
如那天倒在操场上的我一样,谁也没坚强地站起来。
这么一说,就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
秋雨刚过两场,和当今一个时间开了的运动会,整整三年。春去秋来,风水轮流转,到头来披上201号的人还是我。
这里的身影,说起来,已经压过老师一头。高一的样子甚至让我自己认不出来。
卸下了几十斤肥肉的我已经不再看到有何赘肉,还算健实的身材让不少老铁眼馋过。若是说为什么还会在这漫长的路上泯然众人,还不是因为被推上一千米跑道上的人,都是田径队儿的?
我当时是这么聊以安慰的。
在我前面有四个人,后边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和我傻乎乎地聊天的人——如若给他副摄影机,我就能被拍个上下一丝不露。
“不……其实没有。”
观晨难得一脸正经地对我说。
“真的?”
“嗯哼。”
“还有多远?”
“四百米!正巧一圈。”
不知不觉我已经跑了这么远了啊。
耳边的寒风……诶?
我好像在哪里听到了我的名字。哪里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不……
很陌生。
但是足以让那寒风变得热腾而充满活力。
“你……还能跑吗?”
“笑话!”
我顿时觉得我身上这件原谅色的薄运动衫实在太碍眼了。终于忍不住把它扯开拉锁,高擎起来,挥舞在早风的凛冽里,把它从我身上带走的最后一抹余温也散尽。
“散尽!就撒手吧!”观晨突然高声呵斥道,惊得沸腾的人群一阵安静,仿佛世界都在为他打了一秒休止符,“好好跑一次!就一次!你难道不遗憾吗!?”
我眼眸突然一股热,嘴里的寒气噎得我说不出半个字……
“你——跑给谁看?”他怒视着我,认真的。那一刻,我真觉得好像欠了他八百万块钱了似的。
我朝呼唤我名字的方向撒了手。没听那一阵惊呼!只是猛地把那件薄衣服甩飞,它立刻飘了起来。从外道的方向飞得更高。
我当时有个幻想——幻想这件衣服能薄薄地披在当年悠儿的身上。不在乎它能不能保暖,让她舒服一些,到底还是免让过去那些事
应该能包裹住我那一份知道回报的私心。总要盖过那什么也没有说的我。
……
“瞎YY什么呢?”
焉为突然把我敲醒。
“再装下去就没饭了哟。”
他和我倒是向来很自觉,每到饭点都是第一个冲向食堂大快朵顾一番。直到吃得沟满壕平方才踱回班里。
只是今天比较例外。
刚把我叫醒,他便已一溜烟冲到楼下的食堂去了。想必也是苦练而成的——奥义瞬移之术。
全班似乎都是被他带动着一样,霎时间也万人空巷。排山倒海般的人群从楼廊里涌出,说不出是多么壮观。沸腾热闹的班里也瞬时变得安静无声。
只听得班里的挂表嘀嗒嘀嗒,和我一样寂寞地坐在班里的人,只有——我和她。
静悄悄的教室,静悄悄的人。面着墙的她不知道是否还有那番活力。
“喂!”我是忍不住了,终于开了口。
她缓缓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抬了下眼皮,仍然醉模醉样地趴在桌上,没有一丝往日的精神气儿。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我的事而开始太息失落?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对不起她。
“饿不饿?”
声音在不大的教室里传出,楼廊里却能回荡出我的声音。
她轻轻摇了摇头,糟乱而乌黑的长发松散披在肩上——那时的我有点想把她就这么揪起来,好让她精神精神。
“不行,再宅就要嗝儿屁了!”我自说自话道,“你等着!好好呆着哦。”
我说完便头也没回的冲了出去,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跑去了食堂。
那时的她望着我的背影,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至今我都没有问出她到底怎么生的病,又为什么抑郁那么久。她总是把内心的千思万绪埋得很深,喜怒形于色而不见与人。
这点我也是从她身上学到的。
待我回来的时候,她人却不在。班里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一些饭量为0的女生,看着我手里攥着几个包子的样子实在可笑,不禁一个个交头接耳地嘀咕着什么。
“诶哟?坑我!”我突然想起一句关于肉包子的谚语……
我瞟了一眼她桌子上留的小纸条,立马心头一惊,赶紧把它攥起来使劲揉碎扔到废纸篓里。
于是乎我便转头又冲到那最熟悉的地方。我在四楼的教室,一口气上下楼了三遍!
待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操场的那棵杨树下时,她已经强行打起精神了,坐的笔杆条直的,静静地倚在树下。用着看起来让我极羞涩的眼神看着我。她身上那件素白色的衣服,薄的能看到背心。树上的家巧也已经没有了活气儿,只是默默看着叶落纷飞。
其实,她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应该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是吧?
“哟!衣服呢?”
我看着穿的单薄的她,很脑残地问了这么一句那时自己都不知道哪错了的话。
“热!”
接着就是一阵现在回忆起特别难受的欢笑。
“你就作吧你!”说着我把那俩包子递了过去。若是现在的我,肯定不会这么粗糙了事——连个塑料袋都没有要一个,任谁看也不走心。
她只接过一个,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吃了起来,还不停地夸——真好!
好……吗?好了吗……
是心病吧。
我身上那件外套,被一阵疾风掀起涟漪,如她头发一样翻腾起来。好像……有一串沸腾的什么东西散在风里了吧?
她转过身,还用玉手挡着鬓边长发的那个背影,让我傻傻地看了好久。
……
现在的风,更大了。我把外套扔出的那刻,回忆也就已经戛然而止了。她什么责备的话也没说,反而还不停地为我那天的伤担心,问这个问那个,到头来她的病,我只字未提。
我没有把这些逝去而追不回的事情来朝花夕拾。奔跑,能让我得以解脱,甩开衣服的那刻,便把记忆的枷锁斩断,未散温暖,留在了下一刻。
寒风一打,浑身变得更热了。
真热啊!
“走起?”
那天,我跑给了所有人看,你,你们,他们。所有人。
在临重点前的那三百米,和我并排而不停瞪着我的的不再是观晨。而是换成涨的满脸通红的少龙。
跟当年我死活跑不过悠儿是一个表情。呼哧带喘,脚步慌乱,想必也是没有怎么练过长跑的经验。他那梳理地很好的发型也被乱风打散。
“累不累?孩子。”
我最喜欢看别人想骂我都必须噎着骂不出来的表情了。
他一脸颜艺的嘴脸让我有点想笑,其实应该是个很正经的一个人,被一阵慌乱给带走形儿了。
其实在那散乱的风景里,我不难看到了我的影子,还是那么青涩,不知道是谁又喊着我的名字。
怎么那么熟悉,又让人追忆难寻?我久违地咬碎嘴里的寒风,在此重燃自认为只有小孩才有的那股狠劲儿,如当年悠儿一样,飞奔地如一根雕翎箭,甩下华丽的背影任人去看。
观晨在前面多事地为我挡着风。好让我一路上看着千姿百态——都是我踱不回去的烟云。
不知道今年的她是不是又打破了哪座学校的校记录?
不知道今年的风吹的比往年要寒多少。
回忆,能把带给自己感人的人拉进去,总是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