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天知道,上山之后,老爷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只是,现在这是闹哪样呢?老爷子竟然看到乔小天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只忙着将自己的心肝孙女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乔秋有些不自在,自己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到了老爷子这里,就还跟个孩子一样对待呢。乔秋甚至不客气地想,要是自己不拒绝老爷子冲过来的动作,下一秒老爷子铁定要开始一大串喋喋不休了。
说句实话,乔秋并不讨厌老爷子,只不过,她实在不想搅合到山上的事里。乔秋什么都不怕,唯独这人情往来,她避之不及。正当乔秋想到这些的时候,果然下一秒出现的就是那避之不及的人了。也不知道是云上太清闲了,还是怎么的,往常见不到的老头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在乔秋的面前,还都是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样子,弄得乔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从封城的那天开始,整座达录城仿佛进入了一场漫长而久远的梦。万巷空寂,人际萧条,牲畜在街道上奔跑。城里的人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全身上下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粗糙布匹,装扮成各种千奇百怪的模样。
所有的努力背后,透露出了深深地悲怆。
大夫坐堂的医馆里,静悄悄的,安静到只剩下生命的呼救声。
度过一个个漫漫长夜,等待真正的曙光来临。
沈一一还记得,那个坐在府邸门口敲锣鸣病的大商户,求着能有人帮他救救卧床不起的儿子。
更夫忘记了打更的夜晚,外面都是哭声凄厉,追着官府的差役,求着再见母亲最后一面的读书人。
穷人怕死,可是为了儿子妻子父母长辈,夜里偷偷上了吊。
前几天还扯着嗓子骂着路上的人影响了自家的喜事,第二天却也加入了那条哭喊的队伍的人。
在外为商,到了城门口却被告知,城门封锁,禁止进入的人。
那个守着爷爷尸体5日,并给爷爷盖上被子的孩子。
赵梓看着吴器准备打道回府,赶紧拉住了他。“别走啊,等我一会儿。”吴器听了赵梓的话,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反正早晚都是回府,等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所以吴器就点点头。赵梓看到吴器点头,才套上头套开了门。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方鑫瑞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吴器。吴器根本没注意房间里的情况,他一心只想赵梓将事情快点处理完,好一起回去。吴器心里还是有点慌的。自家老爹为了自己的这顶乌纱帽,花了不少钱,要是知道自己在外面惹上麻烦,还失去了君主的信赖,自家老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吴器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不知边际的地方,屋内发生着什么,方鑫瑞有没有看到他,他完全不在意。赵梓慢慢走到方鑫瑞的面前,故意捏起嗓子问:“方公子,藏得挺深啊,这一环扣一环的计谋,也是无人能敌了,只是不知方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啊?”
方鑫瑞一听到面前人的声音,就明白了面前的人肯定与他相识,又联想到在门口看到的吴器,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赵梓。只不过赵梓故意掩饰身份来套自己的话,倒是有意思。方鑫瑞也不忙着揭穿,既然赵梓想玩,那他就陪他玩下去,现在他什么都没有,除了时间多。
赵梓看着方鑫瑞盯着自己看得入了迷,心下一紧,不会是方鑫瑞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了吧。可是不该啊,他又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吴器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掩饰看来已经没了作用了。他本想无意之间让方鑫瑞看到吴器的,这样就算方鑫瑞以后要寻仇或者报复,也不会找到自己的身上,可谁知,自己却忘了吴器最常跟着的人就是自己。
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过谁也不戳破。方鑫瑞思考了片刻,就回答了赵梓的话。方鑫瑞现在是无官寸步难行,将事情告诉赵梓也没什么。事情大概也算方鑫瑞说的那样,只不过变成了方鑫瑞在大理寺无意间翻阅到的案宗中的案子了。方鑫瑞只是出于不解才想要调查,至于案子里提到的那些人和地方,方鑫瑞则从没听过。
不知道方鑫瑞是将赵梓当成傻子了,还是把自己当成了蠢蛋。他当时看到尸体的样子,哪里是一个毫无相关的人会表现出来的样子呢?不过赵梓也没说什么,他才不管方鑫瑞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他的手里有了程清云的把柄了,知道这个就好。
毕竟树大根深,程清云就算被罢了官,经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可还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呢!赵梓又多看了方鑫瑞两眼,这样的一个人,手里捏着这样的一个秘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呢,他完全可以在君主质问他的时候,将这件事说出来。赵梓看不懂了,说方鑫瑞不恨程清云,可是他一步步将程清云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可要是说他恨程清云,那只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就算程清云再有能力,也翻不了身啊。赵梓不明白,为什么方鑫瑞要弄成如今这样两败俱伤的样子。
不仅赵梓不明白,就连方鑫瑞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可是始终没下得了手。为什么呢?方鑫瑞干瘪地笑了两声,有些凄惨。
赵梓走了出去,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得走了,至于要怎么利用这件事,他还得回去好好想想。吴器终于等到了赵梓从屋里出来了,“赵梓,我刚刚想到,要是我回去将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爹,我爹肯定会拿棍子抽我的,要不,你陪我回家一趟,只要找到我娘,我就能逃过一劫。”吴器一边求着赵梓,一边已经紧紧地环上了赵梓的胳膊了。
要是换做从前,赵梓肯定是会陪吴器回去的,他还指望着以后用到钱的时候,吴器能帮上一把呢,可是现在他有了程清云的秘密了,他已经不再需要吴器了。
沈一一跟沈叶从程念念他们房间出来的时候,方鑫瑞正悠悠地转醒过来。方鑫瑞自己说不清自己怎么就着了凉,昨晚安抚了程念念之后,自己就坐在了桌子边,思考着怎么找到一个万全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将院子是他们的实际情况告诉沈一一他们。
其实说不出来也没什么,只是想着既然大家已经是这么个相处模式了,这一下子反客为主,总有点怪怪的。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看现在这个情形,程念念大概已经说清楚了吧。方鑫瑞看向程念念的时候,明显地发觉程念念的眼神有了片刻的闪躲。
“念念,没事,反正终究还是要表明身份的,这样说出来也好,我们也不用为了不被赶出去而绞尽脑汁了。”方鑫瑞缓缓地开口,朝着程念念安慰了几句。程念念听到方鑫瑞的声音传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那些介怀,赶紧往方鑫瑞的床边走去。
程念念摸了摸方鑫瑞的额头,又将自己的额头凑上去。府里准备一些药物还是有些作用的,不然现在这个情况,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程念念握住了方鑫瑞的手,而后轻轻地询问起方鑫瑞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
方鑫瑞笑笑,摇了摇头,放在身体另一侧的手臂也伸了过来,握住了程念念的手。程念念的脸颊有些泛红,方鑫瑞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别担心,我休息休息救好了,只不过现在拖着这个身体,是肯定帮不上公主的忙了,接下来只能靠你了。”方鑫瑞说完,手上还使了使劲,握得更紧了点。
一开始方鑫瑞说要帮公主的时候,程念念只觉得方鑫瑞可能是考虑到了什么,才会那么关心公主的事,可是现在,他都已经病倒在床了,还挂念着公主的事,这就不免引起了程念念的好奇了。程念念只是在顺着方鑫瑞做事,但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方鑫瑞的身体,她现在根本就没有闲情逸致去管公主的事。
“你都病得说话都软绵绵的了,还替公主操心,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现在城里情况这么不乐观,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呢?你不会又想两手一甩,什么都不管,就这么离开我了?你可说好要弥补我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程念念说得句句在理,方鑫瑞都有点答不上来了。不过他还是希望程念念跟在公主他们身后,他就想弄明白,齐皖到底在谋划什么?他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还处心积虑地将矛头指向了程清云?“念念,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要记得,帮公主的同时也是在帮我们自己。”方鑫瑞意味深长地叮嘱了程念念一句,然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体力不支,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又睡过去了。
沈一一跟沈叶在屋子里讨论着接下来的事情,现在看来,他们要想避开程念念跟方鑫瑞而单独行动,怕是行不通了。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搞不清,方鑫瑞到底是哪一方的人。要是方鑫瑞只是虚晃一招,就是齐皖派来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那他们现在的动作,岂不是都在齐皖的掌握之中了。沈一一想到这里,赶紧摇了摇头,要是事情真像她想得那样,那他们更应该早点离开达录了。
只不过想归想,方鑫瑞他们的真正目的始终要等他们开口,才能确定。沈一一觉得不管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条死路。就算他们侥幸进去了齐府,也不知道赵邈邈他们的藏身之处啊。还有,沈一一根本就不知道赵邈邈跟孙小小他们二人到底在不在齐府,所以现在一切都只能试试看。看着前路迷茫,沈一一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沈叶正在想事情,他总觉得当时齐落落带走赵邈邈的事情有些怪。要是真为了胁迫沈一一,齐落落完全没有必要将赵邈邈单独关到另一个地方去。而且就沈叶跟齐落落相处的几次经历来看,齐落落根本就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心狠手辣。
齐落落到底是在隐藏什么,难道是为了一一吗?想到这里,沈叶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沈一一。这一看就看到了沈一一在唉声叹气,不用问,沈叶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还是因为赵邈邈他们的事吧。说来也是无奈,明明是打算回来救人的,这人没救好,自己的人还搭了进去,这怎么想,怎么窝囊,也难怪沈一一唉声叹气了。
沈一一觉察到沈叶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所以就抬起头,迎了上去,正巧跟沈叶的视线相撞。“沈叶,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齐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进去了?不进去就不知道赵邈邈他们的情况,我现在好后悔,为什么进城之前不好好计划呢,怎么就这么冲动呢?”沈一一话中的自责显露无遗,但是沈叶也知道,现在不是安慰的好时机,就先让沈一一这么抒发抒发吧,藏在心里也不好。
沈一一又接着说了好久,直到程念念过来敲响了他们房间的门,她才停下。沈一一揉了揉脸,整理好思绪,然后走到门后,开了门。迎着程念念的是微微笑着的沈一一,程念念都不免看得着了迷。一直听说夫人冠绝京都,现在看来,到真像那么回事了,公主露面很少,所以见过的人屈指可数,自然大家都不曾像程念念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到公主了。
“公主……”程念念的话刚一出口,就赶紧闭上了嘴。先前才被提醒了的事,这才过了多久,又忘记了。程念念尴尬地站在门口,想开口说话却又开不了口,只能站着干着急。沈一一并没有注意到程念念先前说的两个字,所以看到程念念呆呆地站在门口的时候,她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沈叶过来解了围。“有什么话就进来说吧,站在门口总归说不清楚。”沈叶的声音从沈一一的身后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