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点心,朱瞻基与其他孩子们都散了,太子与太子妃留了下来。张琴笙道:“妹子,嫂嫂知道你是无事不登天宝殿,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我和与大哥都洗耳恭听着呢。”
永平沉默了一会儿,道:“嫂嫂,说来真是难以启齿。我的婚姻生活你也知道,王宁是我夫君,他是父皇指定的,就因为他是状元,他才气横溢,做事滴水不露,父皇以为这样的人就是最适合当我的夫君的。成亲已经好几年了,我对王宁一点也不了解,他给我的感觉总是神秘兮兮,他对我也不感兴趣,新婚之夜,我的热情之火就被他的冷漠与无动于衷给浇灭了。”
朱高炽看着妹子,没有说话。张琴笙道:“永平,这些事,你没有跟我们说过,我们还真不知情。我们只知道你自出嫁后就不大开心,因为你回宫回得也比较少,所以我们对这些真的不了解。”
永平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小口,道:“结婚的前两年我确实回宫少,因为那时候我对父皇心里颇有怨言,觉得是父皇把我推入了不幸中。可是几年时间过去了,我觉得我不应该埋怨父皇,在这件婚事上,父皇没有存丝毫的私心,他以为这样就是给了我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丝毫也没有把我当政治工具,我应该爱父皇,虽然他的好心并没有使我过上幸福的生活。”
朱高炽擦了擦额上滴下来的汗,道:“永平,这就是你今天过来的原因,向我们说一说你婚姻的不幸,你要我们怎么帮你呢?”
永平叹了一口气道:“大哥,说婚姻的不幸有何用呢?我要说的是下面的,因为婚姻不幸,我就经常去寺庙,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年轻、英俊、学识渊博的高僧,他的法名叫湛寂。”
张琴笙插嘴道:“湛寂?莫非是莲池大师的大弟子、得意门生?”
永平点了点头,“正是。”
张琴笙道:“那湛寂可是我大明的名人呀!他不仅人长得一表人才,举止斯文有度,而且学识渊博,著书颇多,而且为我大明翻译了不少外来的佛经,是个大人才呀!”
永平道:“是啊,后来我跟湛寂接触多了,我们两人都对彼此有了好感,后来就冲破了世俗的禁忌……”
朱高炽与张琴笙对视一眼,都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张琴笙道:“难怪你那孩子,我看着长得就不像王宁,王宁生不出这么俊的孩子来。”
永平脸红了红,道:“没错,是我与湛寂生的。”
朱高炽问道:“那王宁知道吗?”
永平面露苦楚,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他哪里会在乎呢?他似乎生活在一个我完全无法走进的世界里,我真的不知道他每天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感觉他很怪异,不过时间久了,我也就懒得去理会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已经不再感兴趣。”
张琴笙叹息了一回,道:“永平,你与这湛寂的事,可要做好保密工作,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恐怕也不太好,父皇向来好面子,他可能会觉得你这样做,有辱……”她忽然感觉这样说下去可能会伤了永平的自尊心,就收住了话。
永平面露苦笑道:“嫂嫂,我何尝不知道呢?自然不能让父皇知道。说实在的,自打我结婚,我就感觉我被进入了一个活坟墓,每天连呼吸都是困难的,直到遇见了湛寂,他就是照亮我生命的唯一的星星。”
朱高炽拿起旁边的水果盘子来,拿起其中的一串葡萄吃了起来,边吃边道:“永平,要不要我奏明父皇,让你离开那王宁算了?随后你再让湛寂返俗,你俩结为名正言顺的夫妻。”
永平道:“这事我们早就想过,可是因为我是大明的公主,父皇对传统礼教又极为尊奉,湛寂又是当朝知名高僧,这件事还是很不好办的,所以事情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现在。”
张琴笙拉起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妹子,真是苦了你了,我知道你向来不开心,只是想不到你心里藏着这么多的苦。”
永平眼睛有点湿润了,道:“是呀,寻常百姓都以为作为一国的公主,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孰不知我这心里也有着无数的苦楚呀!我本想着就这样维持下去,一天一天过下去,也就行了。可是没想到最近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
朱高炽停止了吃葡萄,关切地问道:“永平,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永平道:“是这样的,前次进宫,父皇有问到关于太子之位的事,二弟一直想坐上太子的位子,大哥和大嫂你们都知道。然后我就按照我的想法说了,我就直说二哥性格不适合当太子,若是真当上太子,怕是毁了大明的江山。不想这话却被人听了去,随后就传给了二哥,二哥与三哥都对我恨之入骨,暗地里派人跟踪我、调查我,不久就查出了我与湛寂的关心来。”
“哦?他威胁你了?”朱高炽问道。
永平咬了咬下唇道:“是的,他们之前抓住了湛寂,割了他一只耳朵,又把他的一边脸给划伤了。昨天,他们又趁我去见湛寂时,不知道耍了什么诡计,把我坐骑的两只马给偷走了,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竟然把马头给砍了下来,蒸熟了,又把马退还给我……就在刚刚,二哥又出现在我面前,威胁我……”
朱高炽厚厚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张琴笙怒道:“这两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太子早就定下来了,他们却一再向我们发难,还害得我们身边的好多人因此而遭受苦难,有几个跟随着太子的大臣如今已经深陷牢狱之灾,脱身不得。永平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他们竟然也敢下手。他们兄弟二人飞扬跋扈,渔肉百姓,我相信这天下对他们兄弟二人不满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所有对他们不满的人他们都要诛杀殆尽,这杀得完吗?”
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自屏风之后传了出来,“父亲,何不建立皇祖父送二皇叔去云南就任?这样一来就会省却许多麻烦?”
三人转头望去,只见英姿飒爽的少年朱瞻基正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剑眉星目,神彩奕奕。
张琴笙嗔道:“你这孩子,鬼鬼崇崇躲在这屏风后面做什么?吓人一跳。”
永平见了朱瞻基,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张琴笙知道永平大概是忌讳刚才说话的内容被朱瞻基这样一个小孩子听到了,便责怪朱瞻基道:“你这孩子,什么话都是给你听的吗?赶快向你姑妈道歉!”
朱瞻基对永平行了一礼,道:“姑母,对不起,不过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母亲上次说我的年龄也可以成婚了,你说的事我都懂,皇祖父早就带着我处理各类政事了,姑母的事,也就是我父亲母亲的事,为什么我不能参与呢?二个皇叔针对姑母,也就是针对我们家,我有责任来参与这件事,为大家出谋划策。”
三个大人听他说得振振有理,一时反驳他不得。
张琴笙笑道:“就你这孩子会狡辩,好吧,你都听到了,现下你说怎么办好才?你说的让你叔父就任云南的事,明显就是不成的,上一次你皇祖父不是让他就任一次了吗?他不肯去呀,而且又提起了当年他怎样舍了性命一次次救你皇祖父于危难之中的旧事,说得你皇祖父都无言以对,你现在旧事重提,何用之有?”
朱瞻基道:“不妨,我们这次改换策略,不直接说让二皇叔去云南,只说云南白话部落谋反叛,让二叔去平定,待他去了云南,就让皇祖父再下圣旨,让他留在云南,如此他也就无计可施了。事实上,最近云南白族部落确实起了点小骚动,咱们这也不是瞎编乱造。”
张琴笙看看朱高炽,再看看永平,三人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神色,没错,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朱瞻基人小,提出来的主意却是可行的,真是不能小瞧了这个小家伙。
正在这里,他们忽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响,朱瞻基喝道:“是谁在外面?”
“吱呀”一声响,门开了,永平随身的女道士鸢尾走了进来,她面色平静地说:“太子,太子妃,我是来找公主的,我在外面等了许久,见公主不出来,还以为公主饮多了酒,醉倒了,所以就进来看看。”
张琴笙看了看朱高炽,再看看永平,脸上现出了一丝怀疑的神色,永平站了起来道:“好了,大哥,嫂嫂,我回去了,坐了这许久,真是有点儿累了,我回去歇息一阵子,回头有时间,哥哥嫂嫂方便时,我再来拜访。”说完,由鸢尾扶了手臂,缓缓向门口走去。
待她走出门口,朱瞻基忽然说了一句:“我看这个女道士有问题。”
张琴笙也点头道:“是的,有必要去提醒一下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