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主人看到这突然闯入的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害怕,“嘻嘻”一笑,道:“王法?你在这朝不保夕、随时随地都会饥饿而死的人们面前给我们讲王法?”他用手指了指门外,阴恻恻一笑,“看吧!这每天一堆一堆的人饿死,王法管过他们吗?现在死了她们两个,就会救活很多人?客官,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管这闲事,这种事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留着女人做什么?但凡女儿皆是要嫁出去的,对于父母而言,他们反正是别人家的人,如今为了生她养她的人死了也值;若是媳妇,反正是别人家的女儿,卖了杀了没有关系,在这样的世事中,活命就是王法。”
李爽呆了一呆,这老板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在这到处饿殍遍野的世界里,谁能活得下来压根就是一个未知数,死了这两个女人,可能真的就有几个人因此而活了下去,虽然这是一种非人性化的、极为残忍的做法。他看了看旁边的空秋冰,见她也正眯缝着丹凤眼、似乎不敢相信似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李爽想了想对老板说:“这样吧,我看这地上的女人被你们卸了一条胳膊,失血过多,可能已经救不了了,这另一个,我买下来,要多少银子?”
那老板吃惊地看着李爽,过了一会儿方说:“看你是个好心人,我也不愿意做这杀生的生意,既然你愿意救她一命,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给我五两银子,人你领走,她从现在起归你所有,你愿意让她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
李爽掏出了五两银子递给老板,为那绑在柱子上的女人解了绑,领着她走出厨房。待走到他们吃饭的桌子旁,才发现空秋冰与香茗都在那里呕吐,李爽关切地问:“香茗,你俩怎么了?不舒服吗?”
香茗还在那里吐个不止,空秋冰勉强止住了吐,说道:“李大人,咱们方才吃的,吃的包子,肯定是人肉做的啊!”
李爽这才想起刚才吃的包子是肉包子,一时也感觉胃里在翻腾,他端起一杯水来,喝了几大口,才勉强止住了恶心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李爽等大家的情绪平复了些,就招呼着大家赶紧离开这里,寻找回去的路。那个被救的女人也紧紧跟着他们走出村子,村外是一条原野,一行人在那片尘土飞扬的路上行了一会儿,看看离村子是越来越远了,朱瞻基便对那女人道:“这位大姐,你自己回家去吧,我们也要离开此地了,你自己小心些。”不想那女人竟然“扑通”跪倒在地:“好心的人们呐!你们做好事做到底,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我若是留在此地,肯定是被人再次捉住,活活杀死被吃掉啊。”朱瞻基道:“可是,我们带你回去做什么呢?”旁边的空秋冰也插嘴道:“是啊,你离开此地吧,到别的灾情没那么严重的地方去讨生活吧。”
那女人一听就“哇”地的一声哭出声来,“求求你们行行好吧,我怕是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抓住了,如今我是饿得腿脚发软,跑都跑不了啊。”
香茗在一边端详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见她穿着一条破得仅能遮住大腿上部的裙子,全身瘦骨嶙峋,一张脸黑乎乎的,一双恐惧的大眼不停地流出泪来。看着看着,香茗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这样的一人个,若是在此时救了她,她应该会感恩戴德吧。于是,她走到那跪着的女人面前道:“这位大姐,你怎么称呼?你的家人呢?”
那女人哭诉道:“回小姐,小女子叫于莲花,今年22岁,我的儿子早已经饿死,女儿早被家人给吃掉了,如今家里有公公、夫君、小叔三人,都已经饿得双眼发绿了,我是万万不能回去的,若是回去,不是被他们卖掉,就是成为他们口中的食物,求求小姐发发慈悲,收留了我吧,我这辈子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小姐。”
香茗看了看那女人泪蒙迷蒙的眼睛,那双眼睛虽然充满了愁苦,但仍然掩饰不了那圆而大的轮廓,想来若是给她吃饱了饭,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也并不丑,于是香茗转过身,对朱瞻基笑道:“基哥哥,要不就让莲花跟着我吧?”
朱瞻基看了看那女人,再看看香茗,有点诧异地问道:“香茗,你真愿意要她跟在你身旁?”
香茗点头道:“嗯,既然她愿意跟着我,我就收留了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屠。”
朱瞻基对那女人道:“那好,从今儿起,你就跟着香茗,照料她的衣食起居,她救了你,你做事务必上心,懂吗?”
于莲花磕头如捣蒜地说:“多谢小姐,莲花这条小命今后就属于小姐,愿意接受小姐的任何驱使。”
几人继续朝前走,希望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去,没想到于莲花竟然知道去姑苏的路,原来他们所在之处离太子妃所在姑苏并不远。小路边青草油油,既然离得不远,几人心中的恐慌感大为减轻,便把马牵到路边,让几匹马吃了个半饱。空秋冰与韩清宁共骑一马,香茗与朱瞻基共骑一马,于莲于骑香茗原来所骑的马,一行人向着姑苏进发。不到二个时辰,几人就回到了住所所在地。
太子妃见两人一天一夜未归,正担忧间,看着几人回去,甚是欣喜。待看到多了两人,尤其是于莲花浑身脏兮兮地一副灾民形象,甚是吃惊。待听朱瞻基简单说完又不禁十分感慨。她忙拿出各种点心来,先让几人吃了,又安排几人去洗澡更衣,更是细心地为韩清宁和于莲花准备了换洗的衣服,于莲花双眼红红的,一再向香茗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待大家洗漱完毕出来,香茗吃惊地发现,原来于莲花还算是一个挺标致的村姑,虽然算不是倾国倾城,但是端正的相貌看上去还是挺顺眼的,最合的她意的,是莲花特别勤劳,刚一洗漱完毕,就赶忙拿了香茗的脏衣服去清洗。太子妃叫住了莲花道:“莲花啊,你不要这么急着去做这些,这些都可以慢慢做的,你经历那一番世事,想来现在心里还没有完全平复,你先好好休息休息,香茗也不缺那一套衣服穿,她的衣服多着呢。我已为你安排了一个房间,你先去睡上一觉,起来再做事吧。”
没想到莲花赶忙行了一礼道:“谢谢太子妃,莲花在乡下劳作惯了,闲下来反而觉得少点什么,洗洗衣服这些活也累不着我。”说着便端了放了香茗脏衣服的木盆出去。太子妃对香茗笑道:“香茗,你可算是找到了一个贴心的仆人了,你可不要待人家太苛刻啊。”香茗甜甜一笑,道:“太子妃放心,香茗最乖了,莲花这么好,我哪里会对她苛刻呢?”
待于莲花洗完衣服,太子妃叫来于莲花,向她详细了解了下最近的灾情。太子妃向来知道北方灾情严重,想不到这南方的灾情也如此可怕。朱瞻基与香茗也向她详细描述了沿途所见村舍大半荒废,人们因饥饿而相食的惨相。太子妃听得心情很是沉重,朝中早早有大臣一再向皇上禀告说是现在全国各地灾情严重,可是以朱高煦为首的一帮朝臣却一再在朱棣面前唱颂歌,混淆皇上视听。自己因为一个孩子流产了,心情一直郁郁寡欢,而这些为灾民为了活命,卖掉自己的孩子,甚至吃掉自己的孩子,该是何等悲惨,自己的伤心事,与他们比较起来,似乎也是微不足道的了。此后的两天,张琴笙也无意流连江南美景了,而是带了朱瞻基、李爽及其他一些人,四处去察看灾情,目及所及,皆是满目沧桑,张琴笙不禁连连叹息,她对朱瞻基说:“基儿,你看到了吗?要做一个好皇帝,一定要关心百姓疾苦,你看咱大明百姓如今遭受着多么可怕的天灾,可是,朝廷却不及时赈灾,若是长久这样下去,我大明朝廷必将大丢人心啊!它****若是作了皇帝,可千万要记住今日之教训,我们还是赶快回应天府向你皇祖父禀告灾情吧。南方灾情是这样,北方灾情更严重,进行若是再不及时赈灾,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呀!”少年朱瞻基紧锁剑眉,沉重的点了点头,对母亲道:“母亲说得有理,我们明日即打道回应天府吧。”
当晚一行人即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歇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至夜半时分,其余人由于白天奔波,很是劳累,都沉沉入睡了,香茗却无甚睡意,她一个人在房内翻了一会儿书,喝了一点儿莲子冰糖水,方感觉有点儿乏了,便换上睡衣,熄灭蜡烛,准备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