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儿发出尖锐的叫声掠过排排玻璃在教室走廊的栏杆停下，许云抬起头把目光从书上挪开。灰白色的羽毛，圆鼓鼓的小身体，葡萄籽似的眼睛上下左右转动，浅黄色的爪子紧紧吸住护栏，小脑袋一啄一啄地甚是可爱。
“喂，喂，老师来了。”小芳用胳膊肘推了一下许云。
看得入迷竟没发现老师已经抱着备课本走进教室了，许云忙低头假装看书。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一只鸟都要看半天。”走到讲台站定，班主任放下备课本不紧不慢道。显然是在说许云。
“你们现在已经是毕业班了，开学第一天我就已经跟你们讲过了，不管你们之前学习怎么样，这一年才是最关键，将来读什么样的高中都是取决于你们自己的努力。”语调渐渐激愤，在喉咙内轻轻咳了一下。
“有的同学可能要说，我又不打算读高中，我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的，我爸妈把厂子都给我找好了……那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很多工厂都要求有毕业证的，有的同学就算再放低标准，毕业证总该要一个的吧，想要顺利从初中毕业，十二门考试也要至少都及格才行呢！那些怀揣着侥幸心理的同学也不要太放松了。”
一通不青不白的开场，让许云羞红了脸，狠狠把头埋的更低了。
“初二期末考试排班级前十位的，下课后到办公室找我，现在上课，班长！”铁青的脸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下面“芸芸众生”。
“起立！”一个绑着粗辫子神清气爽的女孩像屁股扎了针‘蹭’地站起身，惊地后面的桌子也跟着晃了两下。
全班同学心领神会不敢丝毫怠慢，噼里啪啦一拥而起：“老——师——好——！”
许云脸红到了脖子根，坐下后仍然神魂不定。期末考试排班级前十位的名单中就有她一个，老师下这样的命令，很明显这“廉政公署的咖啡”也有她一份。只是让所有前十名的同学都去，倒让她有些无地自容。看鸟的事情还没完了。
一堂紧张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课终于结束了，许云跟在十几个同学身后小心翼翼来到三年级办公室。
班主任坐在最里面靠窗的办公桌旁，正侧脸看向缓缓移动过来的学生，邻桌的老师识趣的起身离去，给这群忐忑的孩子们腾出一块宽阔。
许云躲在后面，看着班长，课代表，和其他成绩拔尖的同学一个个跟老师谈话。不一会儿挡在前面的身影陆陆续续消失，刚刚还只能透过衣角缝隙才看得见的班主任老师，突然整个人呈现在许云面前，躲也躲不掉了。
“许云，你期末考试第几名啊？”老师一改先前严厉的语气，随即变得温和。
“第八名。”许云低着头。
“二年级在哪个班？”
“二三班。”
“那是聂老师的班啊，她对你评价挺好的呢！”班主任说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去。
“你上课前在看什么？”终于问到重点了。
“看鸟。”许云如实回答。
“不知道要上课了吗？”语气仍然不疼不痒。
“知道。”如黑洞般的问话闷得许云快窒息了，她在心里直喊‘快点结束，快点结束’。
“我知道你自尊心强，没有当同学面点你的名，那你该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意思了吧！”班主任目不转睛盯的许云手心都冒汗了。
“知道。”
“你以前的老师们对你评价都很高，到了我这儿可别掉链子啊！”
许云沉默。
“好了，回去吧，以后上课专心点。”班主任难得笑了一下，冰凉的脸上升起一丝温度。
“嗯。”许云已想不起什么，脑袋乱成一坨泥，转身逃命似的冲回教室。
小芳正和前排一个男生聊天，见许云回来立马凑过来：
“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许云拉开板凳坐下。
“他也去办公室了。”小芳指着许云正前排的男生说道。
“哦。”许云此刻只想关心关心自己，无暇顾及别人。
“你们都好厉害啊！你以前也是班干部吧？”小芳双手握在胸前，羡慕的脖子都歪了。
“哦……也不算，美术课代表。”许云冷哼了一声。
西湖中学有规定，初一初二可以有音乐课和美术课，但到了初三就自动取消所有与考试无关的课程，恰巧许云最擅长的就是美术，这个课代表到了初三就什么都不是了。虽然语文成绩也不错，可这种大众课程想选个课代表简直不要太容易，选择标准也不再仅限于考试成绩。家庭条件，性格，还有给老师多说几句好话，走走后门，都随时影响选票结果。
“美术啊？那你画画一定很厉害吧？”小芳羡慕的表情顿时转化为崇拜，就像正在看一座奇峰看着许云。
“会画画有用吗？又不用考试。”
许云想起小学五年级第一次得到全校绘画比赛一等奖时，拿着奖品仅用五分钟跑完了平时十五分钟的路程，为了回家让母亲高兴。母亲只淡淡地问了句“什么东西”，许云激动的说“绘画一等奖的奖品”，结果就没下文了，母亲去厨房忙活，留下许云捧着奖品站在原地傻兮兮的干笑了两声。
“那也是一个特长呀，总好过不会画吧！”
见小芳皱眉撇嘴的模样，许云怔怔地从回忆游出来，眼睛闪过一抹白霜，又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底涌出的欢乐在嘴角悄悄舒展开。
“要是我妈能像你这样想该有多好啊！”
许云抽出一本书，拇指按住厚厚的页边，手腕轻轻往上抬起，纸张呼啦啦地散开又重合，散开又重合……
五味杂瓶撒向绵延数里无人知晓的角落。
d看小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