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卢禹不止一次念及海棠手里的“宝贝英语通”,始终觉得刚才的瞬间,好像有件异乎寻常的大事在脑海中划过,如惊雷,似闪电……可不知怎的,那想法转瞬即逝,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模模糊糊,再也落不到实处,苦思冥想了半天,反而头绪尽失。
栾玉婕坐在车后,看不到他困惑的表情,刚巧又来了个电话,貌似是齐雪莲,两人唧唧喳喳的聊个不停,直把卢禹的思路数次打断,眉头紧锁,有些烦躁起来。
好不容易等栾玉婕通完话,马上戳他的后腰,语气颇为兴奋:“喂,好消息,有人晚上请客吃饭,是你卢老板未来的员工,怎么样,给不给面子赴宴啊?”
卢禹道:“谁啊,就是你那个叫齐雪莲的好姐妹吧?”
“没错!”栾玉婕道:“你不是答应雇她来大棚帮忙吗,我俩也通过话了,刚好晚上她男朋友从县城赶过来,就想着咱们四人去镇上吃顿饭,一来是见见面,互相认识认识;二来呢,她们小两口也想当面谢谢你!”
卢禹皱眉道:“可我没说她现在就能上班的,那得等大棚建起来……”
“我知道!”栾玉婕又戳他后腰:“放心吧,没人想讹上你!雪莲刚才说了,事情成不成都在其次,她也不强求,但见个面、吃顿饭无所谓的,大家年龄相仿,交朋友总可以的吧?”
“既然是这样……”卢禹沉吟道:“咱们可不好让人家请客,毕竟雪莲帮了你大忙。”
“我也是这个意思。”栾玉婕笑道:“所以今晚打算让雪莲请客,我买单,你跟着沾光,怎么样?”
“拉倒吧。”卢禹撇了撇嘴:“咱俩比起来,你是个下岗女工,我毕竟是个准老板,还是我请你们好了……”话音未落,一辆摩托车突然风驰电掣的驶过,在他们前面戛然急刹,卷起厚厚一层尘土!
卢禹和栾玉婕紧忙站定,齐齐皱眉掩鼻,定睛看去,摩托骑手摘掉头盔快步走来,却是刘广辉!
栾玉婕愕然,问道:“光辉大哥,你怎么追上来了?”
刘广辉不理,表情中兴奋带着惊诧,把卢禹死死锁定:“小禹,我家拆迁的事,你都怎么做的工作,说说吧!千万别和我装聋卖傻,实话实说啊!”
卢禹闻言精神一振,已然隐隐猜到事情有了转机,可还是扮作一脸无辜:“我做什么工作了,咋滴了?”
“你们前脚刚走,”刘广辉伸指连连虚点:“后脚开发公司和镇政府的人就登门了,前后都没差五分钟!而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居然主动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什么工作失误啊,信息漏报啊,分工不明啊、监管不力啊,总之中心思想就一个意思:他们搞错了,我们家不论奖励金还是安置房,统统有份,当场返还!”
“啊,还有这事?”栾玉婕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禹倒不算吃惊,反而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笑吟吟道:“你瞧,我就说他们搞错了吧!”
“小禹,你别来这套!”刘广辉连连摇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还看不出这里面的事吗?指望着开发商和镇政府登门道歉,再返还奖励金和安置房……这样的好事可能发生吗?就算有这种‘失误’几率,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们家吧?所以问题很简单了:你究竟找了谁,能有这么大的力度,一下子就把事搞定了?”
“这个嘛……”卢禹假意挠头思索:“你也别着急下结论,功劳不一定就是我那朋友的!因为在电话里我就那么一说,他也就那么一听,好像都没怎么上心呀,咋能这快就有结果了?不如这样吧,我回到家和他再联络一下,仔细问清楚,然后给你答复,怎么样?”
刘广辉哪里肯依,摇头道:“不行!你现在就打给他,当着我的面打给他!到底怎么回事,咱得弄个明白。小禹啊,我不管你这位朋友是在哪里认识的,关系远近……总之真要是人家帮上忙了,你也好、我也好,可欠下他一个大人情!无论如何都得亲自去感谢人家一番!”
“哎呦,广辉大哥!”卢禹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一跺脚道:“算了算了,我就和你说实话吧!这事有可能真是他帮的忙,但过程嘛肯定非常简单,也就一个电话!咱不用还他什么人情。”
“啥?”刘广辉一脸不信:“一个电话?你倒给我讲讲,谁有那么大本事,一个电话就能搞定这事?丁维国算咱们镇上最大的官了吧,他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度……难不成你这朋友是县委书记、县长?”
“嘿嘿,算你猜对了一半,我这朋友还真是个小官!”卢禹笑嘻嘻道:“不过级别不高,肯定不是县委书记县长之类的,最多也就和丁维国一个水准吧,可是人家工作的部门牛逼,丁维国见了,也得给几分面子!”
刘广辉讶异道:“他在啥部门工作?”
“纪检委!”卢禹顺嘴胡诌,还故作神秘:“因为性质特殊,人家具体是哪个科室的我就不说了,但有一点最重要:只要他拿起电话打给丁维国,或者是负责拆迁的县直部门头头,随便请他们过问一下你家的拆迁情况……效果肯定立竿见影,你信不信?”
刘广辉好像顿悟:“纪检委……倒不是个普通的地方。”目光看过来,依然将信将疑。
卢禹接着道:“很简单,这电话让你和我打,屁用都不顶;但是他打就不一样了,身份职位在那摆着呢,表面上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实际代表了什么意思……那些官员猴精猴精的,能不明白?况且他们回头一查,你家的情况确实特殊,属于应得的利益被侵吞改动了,人家为啥打这个电话,他们心里该有点b数了吧?”
刘广辉面色迟疑,和栾玉婕面面相觑。
“镇上和开发商马上做出反应,其实也在我意料之中。”卢禹道:“这说明啥?说明他们做的那点猫腻太假,保险一查一个准!老百姓是拿他们无可奈何了,可内部人动起真格滴来谁受得了?而且吃亏的肯定不止你一家,与其冒险不给我那朋友面子,还不如悄悄了结此事,灭一处火算一处,闹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刘广辉终于缓缓点头:“也就是说,你那朋友真的什么都不用做,甚至都不用核实情况,只打个电话摆摆样子,就足够吓住他们了?”
“对喽!”卢禹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现在是他们做了亏心事,当然心里没底……所以说在你而言,把应得的利益追回了,反而觉得占了便宜似的;在我和我那朋友而言,几乎没动用任何成本,只是巧妙的利用了他们的心理罢了,这回明白了吧?”
“嗯,嗯,”刘广辉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
“别可是了!”卢禹马上截住他:“依着你的意思,还想公然的敲锣打鼓去谢谢我那朋友啊?天真!这能算好人好事吗?人家在那个部门,更顾忌的是身份和行事,打完这个电话就拉倒了,虽然没留什么把柄,那也是越低调越好,扩散的范围越小越好……换成是你,你希望满世界把这事嚷嚷出去啊?”
“那不能!”刘广辉登时接上:“那等于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不就结了!”卢禹心满意足的微笑:“快回去吧,千万记得啊,和二叔二婶提这事的时候含糊点,别让他们知道实情,这本来也不是我的能耐,没啥好吹牛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刘广辉不住挠头,显然还是没完全捋顺思路,转念又问:“可我真纳闷了,你怎么……怎么可能认识这样一个朋友呢?”
卢禹苦笑:“广辉大哥,我是没啥大出息,可秦桧还有三个相好的呢……你指望我一个朋友都交不到啊?要不要我写一份书面报告,详细阐述我和这位朋友结识的全过程,然后您审定没有异议了,这事才算了结?”
“呵呵,小禹啊,是我多嘴了!”刘广辉低头赧笑。他当然听出了卢禹话里有话,明显带了点“小情绪”,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多,有涉人家的**,所以马上道歉。
不管那位“纪检委”的神秘人物是谁,也不管卢禹把事情说的怎样轻描淡写,没有他居中斡旋,刘家都不可能追回奖励金和安置房,这肯定是不争的事实,刘广辉可以不明白其他道理,此节却心里明镜。
换句话讲,即便他有感恩之意,也不必去考虑别人了,只要认准卢禹一个就行。这样一想,他登时平静下来:小禹肯定不是外人,倘使急在一时的马上相谢,反而处没了情份,好在以后山高水长、邻村而居,要找适宜的机会多得是,不差那三天两早上的。
当然这也是刘广辉心存仁义才会产生的想法;在卢禹而言,刘家对他和卢岩、还有大娘义重恩深,帮这点小忙要是为了炫耀吹嘘,或者指望着图点什么好处……那他真是愧活天地之间了,死了也没脸去见地下的爹娘。
刘广辉心里有了数,简单交待几句,转身欲走,偏巧电话响了,他一边接听一边顿住脚步,脸上色变:“还……还有这事?”捂住话筒朝卢禹一打手势:“小禹,二辉打来的,说那些人刚走,前些日子把他打伤的三个混混就上门了,买了一大堆东西不说,还个个自掌嘴巴,一个劲的道歉赔礼,最后留下一万块钱……”
卢禹微微皱眉,没想到靖熙蓉这面子给的蛮大,都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嘴上却道:“二辉受伤和拆迁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估计那些人既然着手解决,就不想留下把柄,道歉赔钱都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他们野蛮动粗打伤的二辉,不能当没发生过!”
刘广辉缓缓点头,对着话筒道:“等我回去再说。”匆匆戴上头盔:“小禹,那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回头再联系你。”骑上摩托车发动引擎。
卢禹跟上拍了拍他肩膀:“这情况咱俩心里有数就行了,回去该做的主就做,别有太多顾虑!现在心虚的是开发商和镇政府,他们肯主动来平息事端,咱就别客气,照单全收!”
“好!”刘广辉用力的点点头,挂挡加油绝尘而去。
卢禹掸了掸车座包,刚待跨上去,却发现栾玉婕俏生生站在原地,灵动的美眸盯着他看,像不认识似的,随后歪头抿嘴:“小禹哥,纪检委你都有朋友……我怎么越听越离谱,究竟是不是真的?”
卢禹假意愠怒,白了她一眼:“广辉大哥信不过我还有情可原;你可是我手下第一名入职的员工,难道也怀疑本老板的实力吗?哼!”
栾玉婕咯咯娇笑:“瞧把你能耐的,用不用我打板烧香把你供起来啊?”跟着神色间多了几分赞许:“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真要沾了那位朋友的光,你可算替二叔二婶家解决了一个大难题!”